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運氣好的話,每過個幾年,會碰上自己完全沒預料到、但會特別精采、難忘的電影。今年運氣不錯,一開春就碰到了,這部片是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。

原本片名叫《台灣有個好萊塢》,意思就是指台灣在二次大戰、光復後,曾經蓬勃發展的台語電影工業。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,故事雖然從2013年開始,卻古今交錯,透過劇中孫女第一人稱的旁白,與龍紹華扮演的爺爺,交代了這一段早被大多數人遺忘、台灣曾特有的台語電影盛況。

在去年(2012年)的奧斯卡,大出鋒頭的是《大藝術家》(The Artist),一部由法國導演Michel Hazanavicius所拍攝的黑白默片,向好萊塢曾有過的默片輝煌歲月致敬,得到好萊塢的認同。道理非常簡單,如果好萊塢連自己曾有過的歷史,都選擇刻意忽略、遺忘;那麼,一個不在乎過去發生過什麼的產業,是絕對不會有未來的(即便是像好萊塢如此講究汰舊換新的產業,也不能例外)。倘若好萊塢都不能遺忘他們的歷史,那麼,我們有何條件,選擇遺忘我們的歷史,然後還妄想與期待,台灣電影可以重新起飛?在這結骨眼上,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,則是台版的《大藝術家》。透過孫女與爺爺的對話,重現了當年台語電影工業的點滴。我們看著屬於21世紀、台灣的男女演員,上演著屬於上個世紀電影工業的幕前幕後、悲歡離合,既是誇張的諧仿、也是對影史致敬。

除了在重現當年台語片幕前幕後的盛況之外,全片更意有所指,成為時下重新振作的台片寫照。於是乎,上個世紀台語電影的明星,有著萬人空巷的魅力,隨片登台宣傳電影,對應著當今台片上映時,必有的映後座談(或者與觀眾在戲院大合照)。台語電影明星有吸金、炒緋聞,才會有票房的銀幕情侶檔,我們現在也有(《大尾鱸鰻》才剛剛製造了一對)。以前的台語片女星會愛上編劇、上演三角戀戲碼,現在也是。上個世紀的點滴,看起來一點也不LKK,還有今昔對照的趣味。

在當年,一位名為「蔣、美、月」(這個名字的三個字,拆開來,在劇中都有不同的時代趣味)的瘋狂影迷,明明是在南部眷村長大,卻傻呼呼地愛上了銀幕上的台語明星萬寶龍,一心一意跑來追星,然後誤打誤撞進入了演員訓練班;又為了追星,咬亞一忍成為當紅女星金月鳳的替身。蔣美月與時下的粉絲並不兩樣,做出種種讓人又好氣、又好笑的舉動,是對台語電影工業,最高的推崇。

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創作野心,並不只在溫故知新,而是從影史電影的類型,成功地回歸到愛情電影的本質。原本那些為了營造台語電影盛況的元素,一路看來恰似毫無關連,無論是俗不可耐的片名(《愛你入骨》)、台語歌曲《思慕的人》,甚至劇中劇《七號間諜》那一長串快讓人噴飯又抓狂的通關密語台詞,乃至於「蔣、美、月」這三個看似無意義的名字,通通在最後一刻扮演最關鍵性的「大逆轉」功能。套句作家九把刀的用語,這叫做「居爾一拳」,就是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最後讓人大噴淚那一段。

可是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的「居爾一拳」,可不止於此,還有「第二拳」,那就是整部片結束後,冒出來的當年台語電影的片段。如同《亞果出任務》在演完一個讓人覺得「這未免太誇張」的真人真事故事後,觀眾赫然發現,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所有對於台語電影盛況的描繪,並不只是為了搞笑與噴飯,而是貨真價實地重現了當年的種種(然後相形之下,當年的電影工作者有種多了,他們腦袋天馬行空、胡搞瞎搞的膽量真的大獲全勝;而我們居然還在為了電影該不該、可不可以說髒話在那邊爭辯,太好笑了)。

當然,這部片不是沒有缺點,一直給人清純又可愛感覺的安心亞,從頭到尾就是在演清純又可愛;但最後觀眾才明白,就是唯有這麼清純又可愛的影迷,才會讓這個極盡狂想的故事,最後給人感覺如此真實。還有,片中台語電影的工作人員,說的台語大概只有《大尾鱸鰻》的三分之一不到(也有可能當年的台語片都是配音,所以大家在拍攝現場說什麼完全不重要)。以及犧牲最大的王柏傑,只能不斷地擠眉弄眼,用最膚淺的方式,詮釋一個只會擠眉弄眼的台語片明星萬寶龍(好歹我看完《少年Pi的奇幻漂流》,還記得他是隨緣隨喜的佛教徒,以及斑馬是在影射他)。

問題是,《阿嬤的夢中情人》就是勝在那「居爾一拳又一拳」,所以,我覺得這些缺點,一點都不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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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eve 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