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麼是最偉大的電影呢?可以流芳百世?可以影響觀眾立定志向?讓人感動落淚?這些都算。那麼,如果有一部電影,可以救人一命,還真的救了六個人,那也算吧。

諷刺的是,這部電影只是「紙上談兵」,從來沒有被拍出來過,但卻能讓人在1979年的伊朗人質事件當中,讓六個被困的美國大使館工作人員,離開了風聲鶴唳的伊朗,平安回家。

這是一個好萊塢都掰不出來的真實事件,但被班艾佛列克拍成了一部好電影。我一直以為今年最棒的電影是《黑暗騎士:黎明昇起》,我錯了。

《亞果出任務》從第一個鏡頭,到最後一個鏡頭,都是在向歷史、向好萊塢、以及向所有每一個工作崗位上的小人物(無名英雄)致敬。電影一開頭用分鏡表、旁白、與當年的新聞片段,簡單扼要敘述了1979年的伊朗的政治局勢。美國為了能確保獲取最大的利益(也就是廉價的石油),中情局不惜策動了政變,扶植親美的Shan,結果一執政就是30多年過去,再怎麼清廉的傢伙也會變成腐敗的執政者。無法忍耐民不聊生的伊朗人民發動了革命,選擇何梅尼成為新的領袖,而收留下台的Shan的美國,在新仇舊恨交織下,成為革命份子首要清算的對象。憤怒的民眾攻入美國大使館,所有工作人員成為人質,只有六個工作人員趁亂中逃出,藏匿在加拿大大使家。他們的下場不是被救出來,就是等著憤怒的革命人士上門抄家;在一個反美聲勢高漲的土地上,他們啥也不能做,只好等死。

在這樣的亂世中,英雄出現了,中情局的敵後撤退專家東尼曼德茲,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法,就是假扮成好萊塢製片前往伊朗堪景,然後名正言順把藏匿的美國大使館工作人員接回去。簡單、大膽,但很誇張的計畫,沒有人可以打包票。

班艾佛列克以導演身分處理這題材時,同時穿插了好幾個不同的敘事觀點,他把好萊塢描繪成一個「人人以唬爛為業」的誇張國度,所有越白爛的謊言,越是會被接受(特別是所謂的娛樂產業與媒體)。電影中的好萊塢風光,是閃閃耀人又紙醉金迷,假到不行的栩栩如生。中情局好像永遠都只有日光燈,裡面不是官僚就是書呆子,能做事的人屈指可數。伊朗則是一個風聲鶴唳的國度,隨時都有衝突會爆發,身處其中隨時都神緊繃。這三個不同的觀點互相穿插,產生一種彼此對比的趣味,讓觀眾覺得既熟悉、卻也陌生。

但無論是把好萊塢拍成一個假惺惺的吹牛樂園,還是把伊朗拍成人民群情激憤的國度,班艾佛列克小心翼翼避開「單一故事的危險性」。也許為了美國觀眾,他沒有刻意放大美國差勁的中東政策,但電影前後卻不斷冒出狀況外的官僚與決策,說明了真正的情報工作才不像他好朋友麥特戴蒙演的《神鬼認證》那麼容易。他選擇去描繪這三個不同領域的小人物,如何在身不由己的當下,做出正確的選擇。無論是好萊塢的化妝師、大使館的工作人員、承受極高風險的敵後撤退專家,乃至於加拿大大使家中的佣人,沒有人告訴他們該怎麼做,但他們都憑藉自己的認知,勇於去面對風險。「回家」成為片中不同角色,唯一共通的主題。被困的大使館人員想回家,身為敵後撤退專家的東尼也想家;伊朗人群情激憤,是因為他們的家園被破壞,而美國卻助紂為虐。於是,在市集被包圍的美國人,面對小店老闆「 三十年前我兒子被美國槍殺死」,只好無力地大喊「我們是加拿大人」來自保,成了最寫實、也最荒謬又無奈的一幕控訴。

然而無論現實的政治局勢有多殘酷,班艾佛列克在緊要關頭,卻說明了真正的電影,是可以跨越人種、地域、陣至政治對立的動人藝術。劇中人拿著手繪的分鏡表,自己配上音效,對著守衛士兵說明到底科幻電影的故事情節。那是人與人之間,最單純的溝通與感動。沒有特效,也沒有大咖,唯有電影有這般的魅力,可以讓人眼睛發光,讓聽者動容。透過這一幕,班艾佛列克轉身向科幻電影致敬,那是在許多人眼中「不正經」的旁門左道。可是,如同好的科幻電影不在其表象,而是在其寓意,光用分鏡表便可打動人,這部拿來唬爛的電影,豈不是最棒的經典?

《亞果出任務》還有一個非常值得敬佩之處,就是創作者小心翼翼地「不灑狗血」,在電影的最後,觀眾會看到歷史真實畫面、與劇情情節的對照,那說明了班艾佛列克是一個非常懂得節制的電影工作者。所有讓你覺得「太誇張」的種種,原來一切其來有自,進而讓人恍然大悟,這齣1979年發生的人質危機,好像在今天還是不斷地上演(美國敘利亞大使才剛遭到攻擊身亡)。而1979年新聞當中的埃及總統穆巴拉克,還是個「賢君」,可是執政了30年後,他也臭了,所有才有「茉莉花革命」「阿拉伯之春」。

《亞果出任務》既諷古,卻也喻今;既嘲笑好萊塢,又不忘向科幻片前輩致敬。雖然描繪政治危機史實,卻沒有淪為歌功頌德、販售美國主義與賣弄灑狗血之實。反而處處流露出創作者,處理題材的誠懇,這才是最難得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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